那几个丫鬟被沈知意打发走后，其中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裙的丫鬟却没有立刻离开，而是躲在栖梧院外的假山后，偷偷观察着院内的动静。
她见青杏带着几个粗使婆子忙着打扫院子，而沈知意则独自进了西厢房，自己便悄悄溜回了二夫人的院子。
“夫人，大事不好了！”
那丫鬟一进门就跪在地上，满脸惊慌。
软榻上坐着一个面容精致的女人正在喝茶，闻言眉头一皱：“慌什么？我让你去盯着那丫头，可有什么发现？”
丫鬟连忙道：“回夫人，二小姐不仅把先夫人的牌位带回了栖梧院，还...还.....”
“还什么？”
白秋月眼神一沉，目光渗人的看向塌下跪着的人。
“她还说，说夫人您不过是继室，根本不配做侯府的主母，还说大小姐是庶女出身，只不过占了个嫡女的头衔，根本不配与她相提并论！”
丫鬟添油加醋地描绘道，声音倒是无比坚定。
她早就看沈知意那副样子不爽了，一个弃妇而已，又不得夫人喜欢，说到底身份可能都比不上自己尊贵。
哪来的谱子敢将她们赶走？！
“夫人，要我看，二小姐自从回来以后，是根本没有将您放在眼里...”
“啪！”地一声。
那丫鬟话音刚落，白秋月手中的茶盏就已经重重砸在地上。
“好个沈知意！”她美艳的面容扭曲着，“真以为攀上昭亲王就能骑到我头上了？”
刚走进院内的沈令仪就听到屋内瓷器碎裂的声音，问了守门的丫鬟才知道，沈知意竟不顾面子，将母亲送去的丫鬟全部遣返了回来。
她轻轻推门走入内室，见母亲震怒，连忙挥手让丫鬟退下。
待屋内只剩母女二人，她才急切道：“娘，我这就去栖梧院教训那个贱人！给您好好出口气！”
“站住！”
女人转身欲走，却被榻上的白秋月一声喝住。
“你忘了她现在与昭亲王关系不明？更何况那位小王爷连亲王令牌都给了她？”
“娘！”沈令仪紧紧绞着帕子，面上不甘道，“难道就任由那贱人在府中继续嚣张下去？”
白秋月眯起凤眼，指尖轻敲案几。
“急什么？昭亲王何等人物，怎会真心看上她？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罢了。”
她从妆奁底层取出一只白瓷小瓶，冷笑道：“这是‘醉梦散’，只需一滴就能让人意乱情迷...”
沈令仪接过瓷瓶，眼睛忽地一亮：“娘的意思是？”
“三日后清明祭祖大典，圣上会对文武百官设宴。”白秋月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背，嘴角勾出一丝阴笑，“你到时找机会让她喝下，再安排个侍卫...”
“到时众目睽睽之下，看她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！”
沈令仪听完这个计谋，虽然面上并无多余的表情，但眼中眼波流转，已经有了个绝妙的主意。
她攥住瓷瓶，连忙点头：“娘亲还请放心，女儿这次一定让那贱人身败名裂！”
那厢。
栖梧院西厢房内，几缕青烟正袅袅升起。
沈知意跪在母亲宋氏的牌位前，指尖轻轻抚过牌位上“先妣宋氏夫人之灵位”几个字。
十多年了，这是她第一次能在侯府堂堂正正祭拜母亲。
“母亲...”她声音微哑，将三炷香稳稳插入香炉，“女儿回来了。”
日落西斜，疏散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透下，室内寂静如初，略带着室闷，檀香四溢，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味道。
沈知意望着牌位前跳动的烛火，仿佛又看见十年前那个雨夜。
白秋月带着人闯进栖梧院，将年仅八岁的她拖出侯府，扔进那辆驶往乡下的破旧马车。
“您知道吗？女儿在乡下庄子里，冬天连炭火都没有。”她苦笑着跪在牌位前的软垫上，“那些年，女儿全靠想着娘亲才熬过来...要不是偶然间认识一名乡医，女儿恐怕早已死在那年的雪地里。”
香炉中的香灰突然断裂，落在她手背上，烫出一小块红痕。
沈知意却恍若未觉，继续低声道：“后来他们终于想起我了，将我从庄子上接回来，却又逼我替沈令仪嫁去镇北王府。那一年...那一年....”
她的声音哽住了。
嫁入王府这一年，虽然能吃饱穿暖，但遭尽仆人与其余贵族白眼。
京城的人都说，是她用尽手段嫁入了王府，却从没有人问她真实的想法，就连皇亲贵族们聚会时，她也被安排在最角落里，只能看着谢衍与他人谈笑风生。
沈知意越想越多，直至脸上留下两行清泪也未察觉。
她摇摇头，正要再上一炷香时，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。
“大小姐，我家小姐正在祭拜先夫人，您不能进去！”
“放肆！一个贱婢也敢拦我？”沈令仪尖细的声音刺透院中难得的宁静，“我可是奉父亲之命来告知妹妹参加清明祭祖大典一事的，你拦我是什么意思？对侯爷不敬吗？”
沈知意听到外面的吵闹声，烦躁的皱了皱眉头。
这对母女，还真是不让自己过会儿安生日子啊...
女人缓缓站起身，整理好衣襟，高声道：“青杏，别拦了。既然姐姐这么‘有心’，我们自然要好生招待。”
青杏闻言转身推开西厢房的门，一股檀香顺着室内飘散出来。
沈知意站在廊下，冷眼看着院中景象。
沈令仪一身桃红锦缎长裙站在院内，身后四个丫鬟捧着各色衣料。
“妹妹总算肯出来了。”女人见到她，立刻换上甜笑，“为了让妹妹能体面参加宫宴，姐姐特意挑了些上好的云锦和浮光锦，都是今年宫里赏下来的稀罕物呢。”
沈知意缓步走下台阶，也虚情假意的挂上笑容。
她示意青杏退下，亲自接过那些衣料翻看。
“多谢姐姐。”她指尖缓缓滑过一匹茜色的料子，“确实是稀罕物，姐姐真是有心了。”
闻言，沈令仪眼中闪过一丝嫉恨，又迅速掩去。
要不是为了这次的计划，这么好的衣料，她才不舍得给沈知意这贱人用！
“妹妹好眼力！听说这次宫宴世子爷和昭亲王都要去，所以姐姐这才特意为你选了些好东西送来！”
她上前一步，亲热地挽住沈知意的手臂。
“清明祭祖大典上，妹妹穿上这身，定能让那些皇亲贵族眼前一亮。”